2013年4月24日 星期三

夏天


  她是在我熟睡的時候進來我房間的,我好像夢到我的房門打開,歪七扭八的木質地板發出吱喳聲。我不記得我有沒有張開眼睛,我唯一能明確地記得的是,她待在我的身邊。
  當我醒來的時候,她平靜地沉睡著,我並沒有叫她,只是讓她安穩地繼續沉睡。我走到低嗚的冰箱前面,打開不帶任何感情的冰箱門,拿出了一罐金牌啤酒,套上前年去澳洲打工旅遊時,帶回來的罐裝啤酒套,靜靜地坐在書桌前面,默默地開始喝啤酒。
  她依然平靜地睡著,我能聽得到她平順又安定的呼吸聲。不可思議,這讓我感到平靜,我沒多思考些什麼,打開黑色的筆記型電腦的上蓋,按下鍵盤右上的電源按鈕,呆呆地望著黑色螢幕發出光芒。
  第一部電影是韓國電影,我很專心地看著。看完之後,我再回到依舊低嗚著的冰箱前面,再度打開不帶任何感情的冰箱門,拿出了第二罐金牌啤酒,把空罐從啤酒套裡拿出來,把新的啤酒往裡頭套。回到書桌前面坐下,繼續看第二部電影。她依然平靜地睡著,連翻身也沒有,看樣子她並不打算甦醒。
  第二部電影是台灣電影,我更專心看了。電影看完的時候,第二罐啤酒也喝完了。我看了看她,還是保持著和我醒來之後看到的一樣的姿勢,呼吸的頻率依然沒有改變。這時候天已經悄悄地黑了,不過我還是不打算喚醒她,我一個人到樓下去,把昨天晚上煮的咖哩,用微波爐加了,添了兩大匙的白飯,就這樣一個人專心地吃,既沒有拿出今天的報紙,也沒有打開永不休息的電視。
  第三部電影是香港電影,但是這一次我沒辦法專心地看。不過理所當然地,在觀看之前,我第三度回到依舊低嗚著的冰箱前面,第三度打開不帶任何感情的冰箱門,拿出了第三罐金啤酒。這部電影的抽菸場景實在太多了,而且我因為不專心的關係,坐不住,只好離開房間,到頂樓抽菸。
  我抽的是紅色萬寶路,淡褐色的濾嘴,上頭有米黃色不規則的細小圖案,像是隨意地吐幾口口水到地上形成的圖案。抽菸的同時,竟然開始想事情了,將近四個小時因為一直看著電影,沒閒功夫思考的腦袋動了起來。我突然想到,今天怎麼喝的會是啤酒呢,不是喝雞尾酒喝了很長一段時間嗎?想到這裡,喝了一小口冰涼的啤酒,抽了一大口的濃厚的菸,煞有其事地把頭仰起,厚重地將菸從身體裡吐出來。我繼續思考,該問的問題應該是昨天怎麼會買了三罐金牌啤酒呢?我想弄清楚為什麼,但是菸已經抽得火紅色的菸頭距離濾嘴不到零點一公分,我只好放棄思考,接著把菸本身拿離開我的身體,再把火紅色的菸頭用食指彈了兩下,彈離了菸本身。
  回到房間,房門一打開的時候,房間裡的聲音就只有她那讓我感到平靜的呼吸聲,但是我卻不能讓我的腦袋動起來思考些什麼,我只是機械式地回到書桌前面坐著,繼續邊看電影邊喝啤酒。
  這電影我沒有看完,心情非常地混亂。不像看前兩部電影,剛好都是電影快結束的時候,正好把啤酒喝完。我並沒有邊看電影邊注意時間的經過,控制喝啤酒的量,只是身體渴求酒精恰好和電影的長度配合。而第三部電影,我在電影可能還不到一半的時候,我就把啤酒喝得精光,於是我睡著了。
  我不記得我回到床上的時間,有沒有驚動到她。但我唯一記得的是,隔天醒來,她的身體離開了,她平靜的呼吸聲也從我房間裡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,外頭車水馬龍的噪音。
  我起床之後,往高球杯倒了一杯滿滿的水,咕嚕了三次就喝完了。昨天混亂的心情,似乎因為這杯早晨沁涼的白開水,變得透明。昨夜在陽台的一根香菸的時間裡的問題,我想我找到答案了。
  夏天來了。
  但是她走了。因為她一整天沉睡,被子蓋在她身上,一動也不動的,連她穿什麼樣的衣服,穿什麼樣的鞋,我也還不清楚,她就走了。因為我太專注在看電影和喝啤酒,就連她的面容,也沒用心地注視,她就走了。記得的只有她的呼吸聲,那讓我感到平靜的呼吸聲。

2013年4月15日 星期一

歡迎來到孤寂的國度


  任何人只要能連上網路,就擁有入國的資格。這裡提供了現實生活不存在的社交空間,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裡交到現實生活裡接觸不到的朋友。對於不擅長社交的人,還提供了各式各樣和社交行為掛勾的遊戲,讓人在玩遊戲的過程之中,也能得到和朋友的互動。
  這個國度非常的乾淨,看不見酒精、尼古丁、藥物成癮的人,因為這裡提供了更加刺激的事。任何人都可以告訴其他人,自己在做些什麼事情,或是把自己的照片分享給其他人觀賞。這裡的隱私可以說幾乎沒有,任何人的想法,透過網路的中介,立即地發佈給朋友,甚至是網路上所有人,像極了新世紀福音戰士的人類補完計畫。
  可是,這對於高度敏感的人而言,似乎過度刺激了。因為高度敏感的人對於他人的想法、情緒特別的敏感,甚至牽動到自己的情緒。原因在於,這個國度原則上是沒有隱私,縱使有過濾的機制,這就像是現實世界的法律,法律確實存在,但平時不會在意他的存在。也因為這樣,朋友的情緖,不論是正面的想法,或者是負面的想法,透過國度的運作機制,全部塞到腦袋裡。

  「這樣不知羞恥的人,遲早一天會得到報應的。」

  「真想不到會有這樣不可思議的人,竟然可以為了如此的小事,出口傷人。」

  「會喜歡這些東西的人,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,真想打開這些人的腦袋,檢查看看。」

  回到現實,重新思考何謂朋友。朋友不見得能夠天天見面,因此能說得上的話,大部份是放在心中的,等到見了面才會一吐而出。更不用說,深層的想法,是根本不可能說給泛泛之交聽的。但是在這個國度的裡交到的朋友,時時刻刻,每分每秒都會有新的想法要說,每個人身在什麼地方都要努力地告訴朋友。可以說是直來直往,要說出想法相當的容易。而在這個國度的人,也時時刻刻,每分每秒想知道朋友的近況、正在想什麼、去了哪些地方。這是真正的朋友嗎?怎麼感覺起來像是拼了命要掌握男、女朋友行蹤的人;拼了命要向男、女朋友報告自己行蹤的人。
  另外還有一點,想法的具現化,過於容易。朋友的想法變得看得見,而且記錄下來。這和口語的情況不同,原因在於平時口語無需特別記錄。但是這個國度提供的就是這樣的機制。
  孤寂的人最終還是孤寂,歡迎來到孤寂的國度。

2013年4月14日 星期日

強尼.渥克.達波爾.布萊克

  酒喝多了,話也就跟著多了。但是,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呢?

  從12點到現在3點50分,將近4個小時,隨身瓶180ml,喝了約160ml吧。很可惜,我又玩了Candy Crush Saga,前一篇的悔過書並沒有發生效用。可是今天邊聽爵士樂邊玩,罪惡感降低許多。聽了Ellington Duke、Louis Armstrong、Count Basie。

  算了吧,太醉了,什麼話也不想說,聽音樂吧,Suede正好。

2013年4月11日 星期四

有關Candy Crush Saga的悔過書


  在瑪莉的陪伴之下,我決定懺悔。

  今天七點半起床,因為昨晚八點就熄燈。但是我竟然玩CCS耗了八小時,而且這還只是白天。再加上晚上……噢,我不敢算了。

  看到《1973年のピンボール》的某段,幾乎是邊看邊哭。後來邊抽菸邊走路邊朗誦,更是想哭的可憐。

    ☆☆☆

  研究彈珠玩具的書《得獎燈》的序文這樣寫著:

你能從彈珠現具機器獲得的東西幾乎等於零。只不過是換算成數值的自尊而已。而因此失去的東西卻數也數不清。包括可以塑造歷代大總統銅像那麼多的銅幣(假定你是有意為理查.M.尼克森塑造銅像的話),還有無法復得的寶貴時間。
當你在彈珠玩具機前繼續消磨著孤獨的同時,可能有人正在繼續讀著普魯斯特。或許有人正在露天汽車電影院和女朋友一面看著『豪勇追蹤』,一面激情地熱擁。而他們或許成了洞察時代的作家,或結成幸福恩愛的夫妻。
可是彈珠玩具機不會帶你走上任何地方。只有『再來一次』(replay的燈又亮起來而已。replayreplayreplay……簡直讓你覺得彈珠遊戲本身好像以萬劫不復為目的似的。
關於永劫性我們大部分不清楚。不過那影倒可以推測出來。
彈珠遊戲的目的並不在自我表現,而在於自我變革。不在於自我擴大,而在於縮小。不在於分析,而在於總結。
如果你的目的是在自我表現、或自我擴大或分析,那麼你一定會從犯規燈得到毫不容情的報復。
Have a nice game.祝你玩得愉快。(註1

    ☆☆☆

  村上春樹如是說,所以我要把最後的藥草用掉了,之後就自我鍛鍊。不再依靠外來的事物。根據維基百科的〈糖果大爆險〉條目,外界評價一章。其中的正面評價僅列出兩點。「該遊戲的愛好者指出該遊戲有挑單性,而且適合打發時間。」、「該遊戲可令玩家和Facebook的好友有互動。」。而這兩點都可以在負面評價中找到相對應的觀點。「批評者認為該遊戲令社會的生產力下降,過關很困難。」、「批評者認為該遊戲令Facebook的好友不斷發放信息,令人厭煩。」。

  如此一來我還要繼續將我「寶貴的時間」花費在其上嗎?再看到遊戲的簡介裡:「根據開發商的數據,玩家加起來的總遊戲時間逾10萬年,至今玩家已經消除超過1兆顆糖。這還真值得哭泣呀。讀書報、看電影、組樂高都來得利用時間哪。

11973年的彈珠玩具,p38p39,時報。村上春樹作,賴明珠譯。